考古学视野下的宋代女性研究

本文是从考古资料出发，对宋代女性形象及其社会活动做以宏观系统的分析研究，并对资料中所映女性的社会地位、婚姻、宗教信仰、社会价值评判等问题作以详细探讨。
　　综合目前刊布的考古资料情况来看，受人骨性别鉴定等技术条件的限制，目前可确认的宋代女性独葬墓的数量非常有限，在夫妇合葬墓中所表现出的女性墓葬特征也不明显，从女性墓葬的角度难以窥探宋代女性的相关问题。同时，受宋代墓葬随葬品数量锐减的影响，本文仅以目前考古资料中最为丰富的女性题材的图像资料和出土的女性墓志为主要研究对象，并在具体论述过程中，以出土的女性随葬品作为辅助性的证明材料。另外，由于传世的宋代画作等图像资料搜集不便，也不在本文的研究范围之内。本文的研究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对考古发现中宋代女性题材图像资料的系统梳理，希望通过对图像布局安排、人物活动发生场景及人物活动内容的综合分析，了解宋代社会各阶层女性的日常活动情况。根据图像中女性的服饰装扮及其所从事活动内容的不同，发现宋代女性的等级分化现象明显，尝试将宋代女性群体整体上划分为上层贵族女性和中下层平民女性两大类人群。
　　上层贵族女性作为被服务的对象，广泛出现于宋墓壁画的开芳宴图、梳妆图、书写图、读书图等居家生活类的图像当中。从梳妆图中对女性镜中之影的细致临摹，结合部分女性墓葬中出土的数目众多的服饰及梳妆用具，发现宋代社会上层女性对美与时尚的追求；开芳宴图像中，在上层女性出现的场景中常配以屏风、轴画、花卉、山石等为点缀，为其营造出一种高雅有致的居家生活环境；图像中还通过对宴会中品种丰富的食物、讲究的饮茶、饮酒程序、奇巧精致的生活器具、精彩的乐舞演出场景的再现，为我们展现了上层女性富庶闲适的日常生活状态；读书、赏画图的出现，说明宋代上层女性在追求物质享受的同时，也注重自身文化素养的提升及精神生活的富足。
　　考古图像中的宋代下层女性则包括厨娘、村妇、婢女及歌舞乐伎这几种人员身份类型，她们广泛出现于宋代墓室的雕砖壁画、寺观壁画及石窟造像当中，反映了她们活动空间范围的广泛性。在当时社会规范许可的状态下，迫于生计，她们凭借自身的一技之长，以各种形式参与到经济生产活动中去，又因其所从事行业的不同，她们所承担的劳役繁重程度及享受的待遇也各不相同。其中，厨娘和高级近身侍婢的地位相对较高，被塑造出一种精明干练的气质；而下层使婢和村妇地位相对较低，她们需要从事推磨舂米、挑水洗浣等繁重的劳务，尤其是在农业劳作中的村妇，其活动表现出与男性几无二致的劳动角色分工，为我们展现了宋代下层女性劳作的艰辛；从事娱乐业的乐舞歌伎则从小就被教以伎艺，作为被观赏的对象，长期以艺或以色侍人，流动于勾栏瓦舍之间，具有更大的活动舞台。
　　其次，是对出土的宋代女性墓主铭文中关于宋代女性书写情况的系统整理。通过对宋代女性墓志铭文书写要素和书写结构的统计量化分析，发现宋代女性虽仍未摆脱作为男性附庸而存在的社会现实，但其“为人母”社会角色在这一时期得到了充分肯定。墓志书写中所塑造的“理想化”的女性形象，反映了当时社会意识形态下对宋代女性尤其是上层女性行为规范的要求更加严格：志文中出现了需要女性以“割股疗亲”之类的毁身灭性行为来尽孝的现象；一批循德守礼、对丈夫做到绝对服从的“顺妇”形象受到了广泛推崇；专门旌表守节妇女的节妇墓志的出现，更是彰显了宋代统治者对女性守节行为的坚持。墓志书写中关于宋代女性参与社会慈善救济活动、政治活动及宗教活动的记载，又说明宋代女性在一定程度、范围中所具有的独立人格和独立自我的生活空间。另外，在宋代女性墓志的书写中可以看出，宋代社会充分肯定了女性在绵延子嗣、辅佐丈夫、和睦亲族、维护家族荣誉等方面的社会价值。
　　最后，是对考古资料所反映的宋代女性相关问题的综合探讨。其一，通过对考古资料所反映的宋代女性的空间定位和职事划分等问题的探讨，解决了运用“女位正乎内”的主流思想在阐释考古材料中对女性定位问题所发生的矛盾，反映了宋代统治阶级在维系两性社会秩序时，面对现实生活而对其统治思想进行的调整与妥协。其二，对墓志铭文书写中所反映的宋代女性的婚姻问题进行较为详细的探讨。一，宋代女性婚姻关系的缔结始终渗透着长辈意志，由此导致宋代女性在婚姻关系的缔结中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同年”家族联婚和榜下捉婿的现象在宋代社会时有发生。二，宋代社会中“两娶一门”的婚姻模式的选择，是出于子嗣的养育和政治因素综合考虑的结果。三，虽然宋代社会主流思想在竭力提倡守节的观念，在实际生活中，宋代社会贞节观念的松弛，法律以及家法对妇女再嫁的行为都持以支持的态度，其中还关注到了“出财以嫁妾”的特殊出妻现象。而这一切，都是促进宋代妇女再嫁现象盛行的原因。其三，结合相关史料的记载，对考古材料所反映的宋代女性财产的来源及支配问题的分析，发现宋代社会在法律上关于女性财产继承权的日臻完善，促使宋代女性拥有了一定的财产权，她们在对财产尤其是对其私有奁产进行支配时，表现出一定的自主性。
　　综上所述，考古资料为我们清晰地展现出了宋代上层社会女性和中下层女性这两大阶层女性截然不同的生活面貌，使一批具有鲜明时代特点的宋代女性形象呈现于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