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列传》及其接受研究

《海上花列传》是出版于清末的狭邪小说，是“写实型”狭邪小说的代表作。小说不仅在写作内容和描写对象上一改早期狭邪小说的理想化倾向，还在叙述语言上有创新之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经由张爱玲两度翻译后的《海上花列传》重新进入学者的视野，对原著、国语译本以及英译本的研究也由此。全文共分为三章。
　　学术界普遍将狭邪小说的发展历程分为“溢美”、“近真”、“溢恶”三个阶段。其中，“溢美型”狭邪小说都以青楼生活为中心，写的是士人和妓女的悲欢离合。一般来说这类小说题材单一，反映社会生活面比较狭窄，大多是受才子佳人小说和《红楼梦》的影响，将才子佳人题材在青楼生活中重新演绎。在《海上花列传》出现后，狭邪小说的很多传统写法都被打破，《海上花列传》因此也成为标志狭邪小说题材向“写实型”转变的里程碑式作品。
　　《海上花列传》的“写实”体现在对妓女、嫖客以及妓院环境都做了“近真”的描写，淡化了早期狭邪小说中的理想色彩。各色商人取代文人墨客，成为海上妓院嫖客的主流；妓女不再是知音与慰藉，变得唯利是图；妓院不再是风雅的象征，而是商人与商人之间的交际场所。妓院氛围的商业化、妓家以赢利为追求的种种伎俩、妓女和嫖客的庸俗化，都在韩邦庆的冷静视角下被一一诉诸笔端。由海上青楼生活所折射出的，则是上海整个社会其时的现实状况：有着较高的西化程度；人们以金钱和利益为最高追求；传统的亲情和伦理遭到普遍的轻视。
　　《海上花列传》中的人物对白几乎全用吴语写就，这不仅给全书带来了独特的地域风味，刻画出了富有神采和个性的人物形象，还能够再现对话当时的情境，给读者以身临其境的现场感。这也是方言文学的闪光点所在。使用方言创作小说，一方面给作品注入了地方特色，另一方面也给其他地区的读者设置了阅读障碍，不利于小说的接受与传播。这也是方言写作的长处与缺憾。韩邦庆以吴语摹写人物对白，不仅拟真，还达到了平实、淡素的艺术效果，使全书的“白描”意趣更加凸显。《海上花列传》中的白描特点在于以传神之笔精练地展现人物或事物的主要特征，并没有大量的渲染与铺陈。整部书中以白描写十里洋场上的风土与人情、海上青楼生活的种种以及各个人物的性格、心理状态，无不有声有色、穷形尽相，有时还达到了“留白”的独特艺术效果。
　　出于对《海上花列传》曾经两度湮灭无闻的遗憾，张爱玲花费大量心血，将其译为国语和英文，希望这部小说能得到读者重视。张爱玲对《海上花列传》的推崇和为其所做的努力，在于她和韩邦庆之间的一系列的精神契合与艺术共鸣。这种契合和共鸣体现在写作的世俗取向、人物描写的不彻底性以及对女性命运的深切关注。《海上花列传》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张爱玲的创作灵感来源之一。
　　在翻译过程中，张爱玲对原著文本予以了删减和改写，这也体现了她对《海上花列传》的隐晦批评。国语译本将原著的六十四回删减连缀为六十回，繁芜枝节一概未译；英译本删减部分则是可能对英语世界读者产生影响的诗歌、酒令、帐铭。此外，国语译本和英译本中还都加入了大量注解，向读者解释上海风物、妓家行规以及原著中未明言出的“背面文字”。张爱玲的翻译和注解，成为研究《海上花列传》的珍贵资料，而这也使她成为研究此书时不可逾越的人物。